当佐仓回到家里,天空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。街灯的光从窗户里透进来,稍稍将这事务所照得亮了些。佐仓踏进这淡淡的,灰蒙蒙的光里,将包从肩膀取下,随手扔在地上。
女孩儿没有马上去开灯,她抚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,一把拽开冰箱的门。但那里头就和她的肠胃一样空无一物,只有半盒喝剩下的牛奶,和一根蒜蓉香肠。
佐仓捞起牛奶盒子,灌了一大口,慢慢呼了口气。然后将香肠攥在手里,用牙齿把包装撕开,举着它们慢慢的往客厅走。倒进沙发的时候,香肠已经被啃掉了半截,女孩儿将喝空了的牛奶盒扔在桌面上,仰着头靠在沙发里。
女孩儿摸出钱包捏在手指间摇晃着,考虑去便利店买些什么对付掉这个晚上。
迎着灰蒙蒙的灯光望着天花板,少女感觉从肚子底下有一阵蠕动慢慢的涌上来……大概是空腹喝了太多牛奶的缘故……感到稍稍有些恶心,但又没那么严重。佐仓将身子稍稍往沙发的扶手边缩了缩。她仍盯着天花板,渐渐的,那模模糊糊的白色融化在了一起,变成了一大碗黏糊糊的牛奶,又像是一场白茫茫的雾。
捏在手里的钱包掉到地上,佐仓靠在沙发里睡着了。
直到少女均匀的呼吸声充斥整个房间,她周围的影子开始颤抖起来。黑暗变得更深了些,漆黑的浓雾慢慢在房间里汇聚起来,凑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,那形状时而散开时而聚拢,看上去不过是一片更深些的阴影而已。
那怪物……阿瓦克……静静立在熟睡的佐仓身边。但与书中说的不太一样,阿瓦克并没有描述的那么高大,实际上它的双眼仅比坐着的佐仓要高半个头。
但那双漆黑空洞的双眼,则与书中别无二致。那裹在黑暗里的目光仿佛在燃烧着无色的火焰,阿瓦克凝视着佐仓,只微微的转动视角,以让目光能从这女孩儿的身上一点点的扫过去。
怪物起先凝视着女孩儿的脸庞,它盯着那双轻轻抿起的唇看了好久。然后慢慢往下扫,看向她的脖子,看向由衣领里露出来的锁骨,看向那隆起的胸脯,从肚子上滑下去,再到雪白的大腿,顺着那曲线……最后停在了脚踝上。
黑暗渐渐沉下,浓雾在佐仓的脚边汇聚,一点点将穿着的鞋撬动,慢慢的从脚上剥离下来。
但阿瓦克并没有继续下去。
传来了敲门声。
黑暗猛的腾升起来,从女孩儿身旁抽离,宛如盘卷着的乌云,然后很快便融成了悄无声息的雨,汇进了铺在整个房间的阴影里。那被脱到一半的鞋子便就这么悬挂在佐仓的脚尖上,微微的摇晃着。
少女从梦中苏醒……又是一个被笼罩在浓雾里的睡眠……她揉搓着眼角,让自己的脑子从一片混沌里清醒过来。在站起来的时候意外的被绊了一下,似乎在梦中,女孩儿无意识的将鞋子稍稍脱掉了一点儿。佐仓的膝盖嗑在桌面上,她发出了一阵短促的呻吟,扶着沙发把鞋跟踩实。
站在门外的是樱庭。
男孩儿瞪大了眼睛望着佐仓,他的视线越过佐仓的腋下,探进房间里去。
“你怎么不开灯?”
“我准备出门,”佐仓蹙着眉,歪了歪头,“你怎么……?”
“我买了便当来。”少年笑了,将提在手里的塑料袋稍稍提高了些,里头摆着两枚盒子。
“哦。”少女不再追问,从门边退开,让少年进来。
樱庭跨进门里,抬手按下了电灯的开关。
黑漆漆的事务所亮堂了起来,刺眼的白光铺上了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……这灯是新换的,佐仓甚至嫌它有些太过亮堂了。
樱庭迅速的把房间里扫了一圈。
这是间小小的事务所,只有两个房间,客厅和厕所。客厅里放着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,佐仓把它当做桌子用……樱庭眯起眼睛望着茶几和沙发下的影子,狐疑地慢慢抬起目光……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办公桌,办公椅却不在那儿了,被换成了衣架。佐仓的衣服就那样随意的挂在上头。办公桌上还放着一架微波炉,旁边摆着冰箱。
樱庭将便当摆在桌上,抬起身子望向厕所。
厕所的门关着。
“借下厕所。”樱庭径直向厕所走去,拉开门探头看向里面。
那小小的空间门口摆着一架洗衣机,导致不得不侧过身子才能进到里面去。樱庭轻轻的把门关上,插着腰看着那些藏在缝隙里的影子。
她所躲藏的影子,颜色会更深一些。樱庭将这一点牢牢记在心里。
过了许久,少年苦笑出声来。
他要如何从一堆影子里辨认出更深的那一个呢?
况且就算他找到了,又如何证明那就是她?而不是自己看错了?她是不会主动现身出来的……樱庭必须要想个办法。
少年坐在马桶的盖子上,垂着头望着脚边的瓷砖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站起来按了一下马桶的冲水,推开门走出厕所。
微波炉正在嗡嗡嗡的响着,樱庭从门后边探出头来。佐仓正趴在窗台边,逗弄一只姜黄色的小猫。女孩儿听到了厕所的动静,回过头来看向樱庭,张张嘴刚想说话。
男孩儿的表情让她停住了。
樱庭瞪大了眼睛看着她……不,那目光正越过佐仓,直勾勾的瞪着窗台外边……女孩儿和猫咪在灯光下拖拽出的长长的影子,在挡雨棚内侧巧妙的重叠在了一块儿,仿佛佐仓长出了一对猫咪的耳朵。
但重点不在那儿。
两个交叠的影子让差别变得十分显眼,佐仓的影子要比那只猫更黑一些。黑得多。
而那黑暗正从那交叠慢慢的从佐仓的影子上流失,淌向猫影。
“佐仓,抓住那只猫!”男孩儿喊叫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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